窗外的雨丝斜斜划过玻璃,在台灯昏黄的光晕里织成细密的网。我蜷缩在书桌前,看着母亲第三次将数学试卷拍在桌上,鲜红的"78"分像两把利剑刺进我的眼睛。
"这已经是第三次了!"母亲的声音裹着雨水的潮气,她深棕色的卷发被汗水黏在额角,"上周的英语听写,前天的物理实验报告,现在连数学都要交白卷?"她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,我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茉莉花香混着焦灼的气息。
书桌上的台历被掀得哗哗作响,五月的最后一天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漫长。我盯着试卷上鲜红的错号,突然想起上周五放学时,我举着被雨水打湿的奖状冲进家门,却在玄关被她冰冷的目光截住。"区级物理竞赛三等奖?拿回来给我扔了。"她当时把奖状揉成团塞进垃圾桶,纸团里夹着的银杏叶标本飘落在我的运动鞋上。
争吵在雨声中愈演愈烈。母亲突然抓起桌角的保温杯砸向墙壁,玻璃碴在瓷砖上炸开时,我才发现她手背上的青筋像盘踞的蚯蚓。她冲我嘶吼:"你看看你!书都不肯读,整天就知道摆弄那些破机器人!"我攥紧口袋里被汗水浸湿的机器人零件,那是准备参加科技节的作品。
雨势渐大,窗外的梧桐树在狂风里东倒西歪。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她佝偻的脊背弯成问号,扶着墙的手在发抖。我这才注意到她左肩的旧伤疤,那是三年前我学骑车时撞的。她突然转身,眼眶通红地盯着我:"你爸走的时候,我抱着他冰凉的手说'别怕',现在你却让我害怕。"
墙角的台灯突然熄灭,黑暗中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。我摸到地上散落的机器人零件,发现其中一块电路板沾着母亲手背渗出的血迹。雨声渐歇时,我听见她哽咽的声音:"妈妈不是不爱你,是怕你走我的老路。"她颤抖着从抽屉里拿出泛黄的笔记本,扉页上贴着我婴儿时期的照片,内页密密麻麻记满了我的成长点滴。
晨光穿透云层时,母亲正在厨房熬粥。我捧着修复好的机器人模型走进厨房,她转身时碰倒了砂锅,白粥在瓷砖上漫成乳白色的河。我们谁也没说话,只是同时蹲下身收拾残局。她鬓角新生的白发在晨光里泛着银光,我突然想起昨夜她摔杯子时,玻璃碴里嵌着半片银杏叶。
窗台上的绿萝抽出新的嫩芽,在晨风里轻轻摇晃。母亲把修复好的机器人模型放在我书桌上,底座刻着歪歪扭扭的"致吾儿——妈妈"。她转身时,我看见她悄悄用创可贴贴住了手背的伤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