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开头段落)
暮色中的老宅总飘着竹香,外婆坐在天井里的竹椅上,银发间缠绕着几根翠绿的竹篾。她布满老茧的双手翻飞如蝶,竹条在她指间弯成流畅的弧线,最终凝成一只精巧的竹篮。这双曾编织过无数农具的手,如今却握不住智能手机,却能在方寸竹篾间勾勒出整个江南的四季。去年暑假,我跟随外婆学竹编,才懂得这看似寻常的技艺里,藏着比竹节更绵长的光阴。
(第二段)
第一次握竹篾时,我的手忙得像个慌张的麻雀。外婆将新鲜毛竹劈成细丝,篾条在她掌心服帖得像条温顺的蛇。"竹有七德,方、圆、直、正、顺、节、本。"她用砂纸打磨我的手掌,教我辨认竹青竹黄,"就像做人,得先立得住,再求通达。"当我把第一根篾条歪歪扭扭地编进经纬,外婆却把竹篾轻轻掰直:"竹子不会说话,但能听懂你的心意。"她教我观察竹纹走向,就像观察人心,要顺着生长的脉络耐心梳理。
(第三段)
深秋的晨雾中,外婆教我编竹灯罩。竹篾在掌心贴出深深的红痕,我却在某个清晨突然领悟了"柔中带韧"的秘诀——竹条要折得比直更弯,才能在绷紧时保持柔韧。那天我编成了第一个完整的灯罩,外婆却摇头:"灯罩要留三分空隙,让月光能透进来。"这个意象让我想起镇上的老茶馆,竹帘半掩间,总有人对着光影摆弄紫砂壶。原来传统手艺不是要复刻完美,而是要留出呼吸的余地。
(第四段)
腊月里帮外婆赶制竹扫帚,冰碴子粘在竹枝上结成霜花。外婆把竹枝浸在桐油里:"竹子怕冷,但经了冻才能更耐晒。"她教我用竹刀削出45度斜角,"就像处世,进退都要有分寸。"当我把扫帚柄缠上棉线,外婆却突然说:"竹扫帚扫去灰尘,扫不走的,是人心里的灰。"这话让我想起村口那棵老樟树,每年春天落满竹叶,扫帚却总漏过几片,任它们飘进墙缝。原来有些东西,本就不该被扫净。
(第五段)
现在我的书桌上摆着外婆编的竹镇纸,竹节处还留着她的体温。镇纸底座刻着"守拙"二字,是外婆用竹刀刻的,深浅不一却力透纸背。每当看到这些竹编物件,就会想起她常说的"器物有灵"。镇上的年轻人渐渐用上塑料收纳盒,只有老茶馆的老板还保留着竹编茶盘,说"竹子有气节,茶才不凉"。上周我去送新编的竹笔筒,看见外婆戴着老花镜,正在给断了的竹篾续接——她总说竹篾断了可以接,人心裂了可就难复原了。
(结尾段落)
暮色再次漫过天井时,外婆的竹椅旁多了一盏新编的竹灯。灯光照在墙上的竹编年画上,那些梅兰竹菊仿佛活了过来,竹叶沙沙作响,像是岁月在絮语。我终于明白,竹编不只是手艺,更是一种与时光对话的方式。当现代文明把生活切割成碎片,这些带着竹香的手艺,就像竹节间的空心,既能让风穿过,又能盛住月光。或许我们需要的,不是把所有东西都装进塑料容器,而是学会在缝隙里留出呼吸的余地,就像外婆说的:"竹子最知道,该弯的时候要弯,该直的时候要直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