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教室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我正趴在课桌上打盹,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。抬眼望去,操场边的香樟树下围着一群手舞足蹈的孩子,他们正为谁当"大鬼"争得面红耳赤。
"今天换我当鬼!"扎着羊角辫的朵朵突然跳出来,她粉色的运动鞋在水泥地上蹭出两道白印。这个消息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,原本松散的队伍瞬间炸开了锅。小胖第一个举手:"我来当鬼!"圆滚滚的身子在阳光下泛着油光,他话音未落就被几个男生推搡着挤到了队伍末尾。我们班最机灵的阿明挠着后脑勺,突然指着窗外的紫藤花架:"我去找老师借长廊!"
我望着他们兴冲冲跑开的背影,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书包侧袋里的玻璃珠。去年这时候,我还在为总被第一个发现而苦恼。记得第一次当"小鬼"时,我像只受惊的兔子窜进器材室,结果被躲在水箱后的阿明揪住耳朵。现在轮到我当躲藏者,书包里那串用橡皮筋串着的彩色玻璃珠成了最后的退路——只要躲进楼梯转角,就能看见珠子在阳光下的七彩流转。
"开始!"朵朵的尖叫划破凝固的空气。我数到三的瞬间,已经贴着墙根挪到了三楼楼梯拐角。手指刚触到冰凉的台阶,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转身时,正对上小胖瞪圆的眼睛,他手里攥着根跳绳,绳子尖头还沾着草屑。
"鬼来了!"几个男生突然从楼梯下方冲上来,他们像发现猎物的狼群,齐刷刷朝我藏身的角落包抄。我屏住呼吸,看着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转角处团团转。阿明不知从哪钻出来,举着根竹竿照我腿下一戳:"看这里!"我慌忙缩进墙缝,膝盖蹭过冰冷的瓷砖,疼得倒抽冷气。
正当我准备放弃时,朵朵突然指着走廊尽头的图书角大喊:"大鬼在这里!"原来她趁我们乱作一团时,悄悄绕到二楼平台,顺着消防梯爬到了顶楼。我们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,看着她蹦蹦跳跳跑向那个空荡荡的角落。我趁机挣脱束缚,顺着墙根摸到消防通道的暗门,推门时铁锈簌簌落下,惊起几只偷吃面包屑的灰鸽。
顶楼的风裹着槐花香扑面而来,我坐在锈迹斑斑的消防梯上,看着楼下此起彼伏的"鬼来了"的呼喊。远处传来朵朵和老师对话的声音:"老师您看,阿明说他在图书角找到鬼了......"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玻璃珠,阳光穿过指缝在水泥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忽然想起去年被阿明揪耳朵时,他塞给我的那颗鹅黄色玻璃珠,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书包夹层里。
暮色渐浓时,我们满身灰尘地聚在操场。朵朵举着根树枝当火炬,小胖的刘海粘在额头上,阿明裤脚还沾着紫藤花的紫色花瓣。当我们围坐在草坪上分享冰棍时,晚风送来远处操场的喧闹声——又有新一批孩子开始玩捉迷藏了。
回家的路上,我摩挲着书包里那串玻璃珠。它们在夕阳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,就像此刻突然明白的:捉迷藏的乐趣不在于躲藏的时长,而在于被发现的瞬间,那些慌乱、惊险与重逢的惊喜,才是童年最珍贵的糖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