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梧桐叶在秋风中打着旋儿,我望着书桌上那盏老台灯,暖黄的光晕里浮动着爸爸伏案工作的影子。台灯罩上还留着去年冬天他帮我补课时被热水烫出的焦痕,这盏灯见证了他无数个深夜伏案的剪影,也默默收藏着我成长路上所有的温暖。
初二那年冬季,我发高烧到39度。凌晨三点被额头滚烫的触感惊醒时,看见爸爸正用酒精棉球一遍遍擦拭我的掌心和脚心。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,照见他后背被冷汗浸透的衬衫,肩胛骨在薄衫下突兀地起伏。"再忍忍,爸爸给你擦到体温降下来。"他沙哑的嗓音混着窗外的北风,却让我想起小时候他教我骑自行车时,也是这样在寒风中握紧我的手。那天他守着量体温的电子表,每隔十分钟就轻手轻脚起来给我换退烧贴,直到晨光爬上窗棂,退烧贴上凝结的汗渍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。
高三模拟考失利那天,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。门把手上挂着爸爸新买的护身符,那是他特意从庙里求来的"学业顺遂"。我听见钥匙转动声在门外响起,紧接着是轻轻的叩门声。"小满,护身符戴着。"他推门时带进一束桂花香,掌心的符咒还残留着体温,"记得你小时候总说,爸爸的手是太阳,再冷的天握着也不觉得凉。"我攥着符咒冲进厨房,发现他默默把我的退热贴和胃药都换成了新的,冰箱门上贴着便利贴:"胃药饭前吃,退热贴六小时换一次。"
去年暴雨季,我撑着破伞在雨中狂奔去补课。走到半路发现伞骨被狂风折断,雨水混着冰雹砸在脸上。回头时看见爸爸举着墨绿色长柄伞,裤腿卷到膝盖,在积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追。"爸爸的伞大,能同时遮两个人。"他说话时水珠顺着络腮胡往下淌,在雨幕中像一串断了线的珍珠。到家时他浑身湿透,却把我的校服外套烤得暖烘烘的,自己穿着单薄的中山装发抖。那晚他裹着毛毯在沙发上看《新闻联播》,屏幕的蓝光映着他眼下的青黑,却还笑着给我讲他年轻时在工地躲暴雨的趣事。
如今我总爱在周末清晨给他泡咖啡。看着他在厨房里笨拙地调整水温,手腕上还戴着去年我送的机械表——那是我省了三个月生活费换来的。他常把咖啡吹到温热才递给我,杯壁上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角的细纹。有次收拾旧物,翻出他年轻时的日记本,泛黄纸页里夹着张褪色的电影票根,日期是我出生那天。原来他当年特意请了假,穿着笔挺的西装去看了场《妈妈再爱我一次》,散场时在影院门口给我喂了颗奶糖。
暮色漫过窗台时,爸爸又钻进书房改我的作文。台灯的光晕里,他鬓角新添的霜色与灯罩的焦痕重叠,仿佛岁月在他肩头刻下的两道年轮。我忽然明白,那些深夜的陪伴、雨天里的奔跑、失败时的鼓励,都是他无声的告白。就像此刻他手中的红笔,在作文本上勾勒出歪歪扭扭的句号,却在我心里写下了永不褪色的永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