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声里,教室后排的课桌突然被掀翻了。我踮着脚尖钻出人群,看见李老师正抱着一个画着歪歪扭扭大鼻子的纸箱,红着脸宣布:"今天我们玩贴鼻子游戏!"全班哄堂大笑中,我摸了摸后颈被纸箱硌出的红印,突然意识到这堂课的特别之处。
游戏规则简单得像孩童的把戏:每人蒙住眼睛,在队友的指挥下将鼻子贴到指定位置,限时三分钟。当李老师把系着红领巾的围巾系在我头上时,我能感觉到空气突然凝固了。前排的班长张浩正踮着脚试图看清我的眼睛,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鼻梁上晃出一道光斑,却照不亮他急得通红的脸。
"左转十五度!"张浩突然喊道。我下意识转动脖颈,后背撞上了窗边的绿萝花架。李老师惊呼着扶住我的肩膀,围巾不知何时松开了,露出我因过度紧张而渗出汗珠的额头。这时后排传来一阵窃笑,我听见小美憋着笑说:"他现在像被套了只企鹅的羽毛。"我深吸一口气,把脸重新埋进围巾里,听见张浩压低声音:"别怕,慢慢来,我们数着拍子喊方向。"
真正的考验在第二轮才到来。当我蒙着眼站在讲台中央时,突然发现指挥声变得杂乱无章。小美在喊"往右",班长却喊"别动",连平时最沉稳的王浩都结巴着说"可能偏了"。我像被无形的绳子牵着左右摇晃,后背撞上了桌角。李老师突然摘下围巾,我看见她鼻尖上沾着半片彩纸,眼睛红得像刚哭过的小兔子。
"大家停手!"李老师的声音像敲响的铜锣。她指着黑板上的鼻子图:"刚才有六个人同时喊方向,就像六把不同的尺子在量同一块布。"我们面面相觑,张浩突然站起来说:"应该建立一个信号系统,比如左转喊'一、二、三',右转喊'四、五、六'。"王浩补充道:"还需要有人负责报数,就像交响乐指挥。"李老师笑着在黑板上画出流程图,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恰好覆盖住我们七张涨红的脸。
当第三次游戏开始时,教室变成了精密运转的仪器。我听见张浩用口型指挥:"一、二、三,左转。"王浩在角落里数着拍子:"一,二,三,四!"小美突然举起手:"报告!发现偏差!"李老师立刻调整策略,让两人一组互相纠正方向。当我的鼻子终于准确贴到纸箱上时,计时器恰好跳转到2分58秒。我摘下围巾,看见张浩的镜片上沾着彩纸碎屑,王浩的领带歪成了麻花,而李老师正用湿巾擦拭每个人额头的汗珠。
下课铃响时,纸箱上贴满了歪歪扭扭的鼻子,像一群在风中跳舞的彩色蝴蝶。我摸着鼻尖的彩纸,突然明白这堂课教给我们的不是游戏技巧,而是如何在混乱中建立秩序,在分歧中找到共识。就像李老师说的:"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不同的量角器,但只要我们愿意对齐刻度,就能画出最精准的轨迹。"夕阳透过窗户把我们的影子投射在黑板上,那些歪斜的鼻子此刻仿佛都变成了指向星空的箭头。
回家的路上,我看见张浩在公交站台教小美玩手机游戏,王浩正帮李老师整理教案。晚风掀起小美书包上的蝴蝶结,那抹红色让我想起纸箱上最后那个完美的鼻子——它虽然比其他都小,却恰好卡在鼻梁最合适的弧度里。或许成长就像贴鼻子游戏,我们总在试错中寻找最恰当的位置,而那些看似混乱的尝试,终会在某个瞬间拼成完整的图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