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薄雾落在教室窗台上时,我总爱趴在课桌上观察窗外的梧桐树。春日的嫩芽刚冒头,就听见后桌男生在念课文:"春种一粒粟,秋收万颗子。"这句话像根细线,把我的思绪牵扯到四季轮回的轨迹里。
春天是天地初醒的调色盘。记得去年三月,我在小区花坛里发现一株野蔷薇,细弱的茎秆上缀满米粒大的花苞。每天清晨都能看见清洁工王阿姨蹲在花坛边,用竹竿轻轻敲打积着薄雪的冬青丛。她总说:"冬青叶落了,蔷薇才好意思开花呢。"后来我才知道,原来每个生命的绽放都需要前一个生命的退场。当第一朵浅粉色的花苞在清明时节绽开时,整个花坛突然有了呼吸的韵律,蜜蜂在花蕊间跳起八拍的圆舞曲,麻雀衔着草籽掠过发梢。
夏日的蝉鸣是部永不落幕的交响乐。去年暑假,我和表弟在村口古槐树下搭了张竹床。七月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,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,惊得树上的蝉突然噤声。待雨停云散,蝉声里竟掺进了远处稻田的蛙鸣。表弟举着荷叶当雨伞,我们踩着水洼里的倒影,看夕阳把云朵染成橘子果酱的颜色。最难忘那天傍晚,老村长拎着竹篮经过,篮里青菱还沾着水珠,他说:"菱角熟了,蝉也该歇会儿了。"这句话让我想起课本里"夏三月,夜卧早起"的句子,原来古人早已懂得顺应自然的节律。
秋天的色彩总带着温润的琥珀质感。前年重阳节,我跟着奶奶去采桂花。晨雾未散时,山间的野菊已经开成淡黄色的海,露水打湿了采菊的竹篓。奶奶说:"要等东边的日头升到第三根柱子尖上,桂花才香得透。"果然等到日头攀上老屋的飞檐,我们蹲在石臼边捶打桂花,细碎的金粉落在蓝印花布上,像撒了一地星星。傍晚煮甜酒时,蒸腾的热气裹着桂香爬上窗棂,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桂花在酿酒,还是酒在酿桂花。
冬日的寂静是幅水墨长卷。去年腊月,我裹着红围巾在结冰的河面滑行。冰层下传来细碎的"咯吱"声,像春蚕啃食桑叶般轻柔。岸边老柳树褪去所有叶子,枝桠在风中画出优美的弧线。放学的路上,卖糖葫芦的老伯支起小摊,糖衣在零下十度的空气里瞬间凝成琥珀。他总说:"冬天的糖葫芦要裹得厚实些,才扛得住北风。"这让我想起课本里"冬三月,早卧晚起"的教诲,原来寒冷里也藏着对自然的敬畏。
此刻望着窗外的梧桐树,春芽已经长到我的课桌高度。阳光在树影间跳跃,恍若时光在年轮里流转。四季更迭的密码,藏在王阿姨敲打冬青的竹竿声里,在老村长拎着菱角的竹篮中,在奶奶捶打桂花的石臼上,在卖糖葫芦老伯的叫卖声里。这些细碎的时光标本,拼凑成生命最本真的模样——原来我们都是天地调色盘上的一抹色彩,既需要春日的萌发,也离不开冬日的沉淀,在循环往复中,完成属于自己的生命叙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