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，闹钟的嗡鸣刺破寂静。我揉着惺忪睡眼关掉手机，揉面似的把被角压进睡衣里。窗外的梧桐叶在晨雾中泛着青灰，远处传来早班公交的喇叭声，像首未完成的交响乐。书包带子被随意套在肩上，课本封面在晨光里泛着油墨香，我踩着满地斑驳树影往校门赶。

穿过爬满常春藤的围栏时，早自习的读书声已经漫过围墙。三楼教室的玻璃窗蒙着水汽，隐约可见前排同学挺直的脊背，像一排等待检阅的士兵。班主任王老师站在讲台边整理教案，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每个交头接耳的座位。我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，听见后排男生在背《岳阳楼记》，断断续续的"先天下之忧而忧"被窗外的麻雀啁啾声打碎。

上午第一节课是数学，粉笔灰在阳光里跳着碎钻般的舞步。张老师总爱用红笔在黑板画思维导图，圆规尖在坐标系里画出的弧线能绕过整个教室。当讲到二次函数图像时，后排总有人偷传小抄，纸条上的"顶点坐标公式"被折叠成纸飞机，在过道里划出银灰色的轨迹。我的草稿纸上歪歪扭扭列着方程，突然发现解出来的抛物线形状，竟和窗外玉兰花的弧度惊人相似。

课间操时操场上蒸腾着热浪，塑胶跑道蒸发出橡胶特有的焦香。我站在队伍最末，看着前排女生扎成马尾辫的弧度，突然想起昨天生物课解剖青蛙时，小美颤抖的手指也是这样微微发弯。音乐老师吹响集合哨，人群像被无形的手拨动的琴弦，齐刷刷转向东南方的升旗台。

午餐时间食堂飘出油焖笋的香气，打饭窗口排着蜿蜒的长龙。我总抢最后两勺冬瓜汤，看白瓷碗里浮着的油花慢慢凝固。同桌小林把红烧肉拨到餐盘最角落，说等会儿要蘸着课间剩下的老干妈吃。我们分食同一块四四方方的饭团，塑料勺碰撞的脆响里，听见隔壁桌男生背诵英语课文，发音像含了块热糖葫芦。

下午的物理实验课充满奇妙期待。当小林把凸透镜对准阳光，光斑在白墙上跳起芭蕾时，整个实验室突然安静下来。我盯着光斑缓慢移动的轨迹，想起数学课画的抛物线，突然明白老师说的"光学现象是几何的另一种表达"。实验报告上，我们用铅笔在坐标纸上画出光路图，墨迹未干的曲线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。

放学前最后一节是语文，王老师让我们分享假期读的书。我举起《昆虫记》，书页间夹着去年秋天的银杏叶标本。后排男生突然举起《三体》，封面上黑暗森林的图案让全班安静了三秒。当小林说起《哈利波特》里的霍格沃茨城堡时，窗外的夕阳恰好把玻璃窗染成蜂蜜色，像给教室蒙了层琥珀滤镜。

暮色四合时，我抱着书包穿过林荫道。晚风掀起校服衣角，惊起一群白鸽。教学楼顶的时钟指向五点半，值日生开始擦拭走廊的奖状。路灯次第亮起，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，像要伸向天际线之外。书包里的课本沙沙作响，恍惚间又听见早自习的读书声，和此刻晚风翻动书页的声响，竟重叠成同一首乐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