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,远山轮廓在灰蓝色天幕上若隐若现。我站在老槐树下,望着东方渐次亮起的天际线,忽然想起古人在竹简上刻下的"日出于东"四个字,原来这抹赤色从远古至今始终如约而至。露水沾湿了草叶,指尖触到凉意时,第一缕金线正刺破云层,在墨色天幕上撕开一道细缝。
云霞的变幻最是奇妙。起初是靛青与铅灰的交织,像打翻的调色盘泼洒在丝绸上。当阳光穿透云层,云絮瞬间化作流动的绸缎,淡绯色、鹅黄、橘红层层晕染,最浓稠处仿佛有人泼洒了朱砂与金粉。云浪翻涌着涌向天际,边缘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,恍若神明打翻的调色盘倾泻在天地之间。有经验的老农说,云层翻涌的纹路能预示天气,此刻的云纹却像孩童嬉戏时抛向天空的彩带,带着纯真的喜悦。
山峦在晨光中苏醒。初时灰蒙的山脊泛起鱼肚白,渐渐被镀上金边,宛如青铜器上细密的鎏金纹路。山腰处云雾缭绕,如同给群山披上流动的纱衣。最奇妙的当属山巅,当阳光完全跃出地平线,整座山头瞬间化作燃烧的火炬,松针在逆光中闪烁着琥珀色的光斑。采药人老张头背着竹篓经过山道,他总说:"日头照在石头缝里,能逼出陈年的寒气。"此刻山风掠过,松涛声里确实夹杂着细碎的冰晶簌簌而落。
湖面的倒影最是灵动。晨雾未散时,湖水与天空浑然一体,像块浸在墨汁里的青玉。当阳光穿透云层,水面瞬间苏醒,碎金般的光斑在湖面跳跃,如同撒了把星屑。渔人撒下的网兜住几尾银鳞闪烁的鲤鱼,鱼跃出水面的瞬间,阳光恰好掠过它们银白的肚皮,在空中划出细长的光痕。有白鹭掠过水面,翅膀尖沾着细碎的金粉,在湖面点出涟漪,惊起一圈圈虹彩。
当阳光攀上树梢,人间开始苏醒。村口石磨旁的炊烟袅袅升起,混着柴火燃烧的松香。卖豆腐的阿婆揭开木桶,乳白的豆浆表面浮着金黄的油花,像凝固的朝霞。孩童们追逐着滚到田埂上的鹅卵石,石子上的露水沾湿了裤脚,却没人察觉。最动人的是村东头那株百年银杏,新抽的嫩芽镀着金边,叶脉里流淌着阳光的蜜汁,树影婆娑间,仿佛能听见时光在枝桠间流淌的声音。
暮色四合时回望,方才的壮丽已化作记忆里的琥珀。日升月落自有其节律,就像老槐树年轮里镌刻的岁月,云霞变换间藏着天地的呼吸。或许真正的永恒不在于凝视,而在于每个瞬间都心怀敬畏。当夕阳的余晖再次浸染天际,我知道这场与光的邂逅,终将在黎明破晓时再次上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