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的晨露还未散尽,我站在老槐树下仰头望去,枝头已缀满嫩黄的花苞。三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蜜糖,温柔地流淌在青石板路上,将斑驳树影织成流动的锦缎。远处山峦的轮廓被薄雾晕染得若隐若现,近处油菜花田正翻涌着金色的浪涛,蜜蜂在花间穿梭的嗡鸣与山涧潺潺的溪水声交织成春的交响曲。
校园里的玉兰树是最先感知季节更迭的。记得上周课间,班长小林突然指着操场角落惊呼:"快看!玉兰开花了!"我们跑过去时,枝头雪白的花瓣正迎着春风舒展腰肢,花瓣底层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。生物老师特意带我们观察玉兰的雌蕊结构,告诉我们这种花要经历三次授粉才能结果,"就像人生总要经历三次蜕变才能成熟"。
周末跟着父母去郊外踏青,发现春天是藏在细节里的魔法师。溪边的蕨类植物从石缝中探出翡翠般的嫩芽,田埂上的蒲公英已结出绒球,孩子们追逐着把种子抛向天空。奶奶教我辨认野花:"二月兰像星星落在草丛里,紫云英是春天的蝴蝶,二月蓝的根能治疗感冒。"她布满皱纹的手指轻抚着花茎,仿佛在触摸时光的纹路。
暮春时节,老街巷的墙缝里钻出星星点点的二月兰,石板路上的青苔愈发青翠欲滴。傍晚放学时,总能看到几个孩子蹲在花坛边,用树枝在泥土里戳洞,把捡来的花种埋进去。"我们这是在种希望吧?"班长蹲下来问我。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花影在砖墙上摇曳,像极了小时候画过的简笔画。
春雨连绵的午后,图书馆的玻璃窗蒙着水雾。我翻开泛黄的《诗经》,"采薇采薇,薇亦作止"的诗句突然有了新意。窗外的雨丝斜斜地打在香樟叶上,惊起几只白鹭掠过湖面。忽然明白古人为何总爱在春天写诗,那些"桃之夭夭""草长莺飞"的意象,原来都是先民对生命轮回的温柔注解。
清明时节的雨纷纷,却浇不灭人们踏青的热情。城郊的油菜花田成了摄影爱好者的天堂,穿汉服的姑娘在花海中回眸,裙摆沾满金黄花粉。我站在田埂上,看无人机群在花海上空组成"春满人间"的字样,忽然想起去年此时,这里还是光秃秃的田地。春天真是位神奇的画师,能用短短三个月,把荒芜绘成锦绣。
暮春的最后一抹晚霞里,我看见樱花开始飘落。粉白的花瓣打着旋儿,落在教学楼的红砖墙上,落在篮球场的塑胶跑道上,落在每个行色匆匆的肩头。生物老师带着我们做樱花标本,他说:"花落不是结束,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延续生命。"我望着飘落的花瓣,突然觉得春天就像一本永远读不完的书,每一页都藏着生命的密码。
放学的铃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,我背着书包穿过开满海棠的小径。晚风送来远处广场舞的旋律,混合着孩童嬉戏的笑声,汇成春天的进行曲。忽然想起《红楼梦》里"好一似食尽鸟投林,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"的判词,但此刻分明听见新笋破土的噼啪声,看见蒲公英种子在风中起舞,触摸到生命最本真的律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