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教室的玻璃窗上,将墙角的练声谱映得发亮。我望着黑板前贴着的合唱比赛海报,深蓝色的背景上金色的字母正微微发烫——那是我们班即将登台的"星河合唱团"五个字。作为初二(3)班唯一一支参赛队伍,此刻三十张课桌拼成的临时舞台还蒙着薄灰,像刚从储物间取出的白帆布,等待被三十双手共同抚平褶皱。
第一次合练是在立秋后的周五傍晚。音乐老师把租来的电子琴搬进教室时,琴键上还沾着搬运的灰尘。当《星辰大海》的前奏响起,后排几个男生突然笑作一团,他们总在"海阔天空"的副歌部分跑调,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。我轻轻按住小提琴声部谱架上滑落的乐谱,听见前桌林小雨用铅笔敲了敲谱表:"这里连着两个升号,小王你记清楚。"这个总戴着圆框眼镜的转学生,此刻正用指尖在五线谱上画出清晰的音符轨迹,仿佛在给迷途的候鸟指引方向。
真正考验我们的,是十月的暴雨天。连续三周在礼堂排练时,穹顶漏下的雨水在舞台中央积成水洼。那天我们抱着湿透的谱子继续练习,音乐老师却突然停下指挥棒:"停!"他弯腰从排水沟里捞出半截断掉的琴弦,"记住,音乐就像这水,遇到障碍就该绕过去。"这句话让我想起去年校庆时,我们班合唱团在突发停电后,用手电筒光束接力的方式完成演唱。此刻三十双手套在黑色指套里,正把断弦重新穿进琴码——那些被雨水打湿的音符,此刻正顺着每个人的掌心重新流淌。
比赛当天清晨,我站在后台的镜子前调整领结。镜中三十张年轻的面庞像刚出窑的陶土,有人还在补涂口红,有人把发卡别了又摘。林小雨突然凑过来,往我手心塞了颗薄荷糖:"别紧张,上次你忘词时,我们三十个人一起接唱了半段。"她的眼镜片上还沾着昨夜调试灯光留下的反光,这让我想起排练时她总在课后多留半小时,对照钢琴伴奏逐句校准和声。
真正的高潮出现在第二乐章《夜空中最亮的星》。当大提琴声部突然卡顿时,我看见指挥张老师悄悄竖起两根手指——这是我们约定的"接龙信号"。三十个声部像被星河串联的珍珠,从低音部到高音部依次接续,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变成了和声里的隐秘音符。礼堂穹顶的日光灯管开始频闪,却照不亮我们眼中跳动的光斑,那些在无数个黄昏里被琴弦磨出茧子的手指,此刻正将星光揉碎成三十万片银箔。
颁奖时校长念出"最佳团队协作奖"时,礼堂顶部的水晶吊灯突然同时亮起。我看见前排的周浩把湿透的演出服外套披在林小雨肩上,后排的陈雨桐正用口型比着"辛苦了"。这些在无数次合练中互相纠正音准、互相分享润喉糖的年轻人,此刻终于懂得:所谓合唱,不过是三十种声音在时光里相互成全,让每个单薄的音节都成为照亮彼此的星火。
暮色中的校园广播正播放着《星辰大海》的伴奏,我站在教学楼露台回望礼堂的轮廓。那些被汗水浸透的谱纸,被琴弦磨破的手指,被灯光晒褪色的队服,此刻都化作星河合唱团永不褪色的勋章。当月光漫过礼堂的琉璃窗,我仿佛听见无数个未完的乐句在夜色中轻轻摇晃,像永不熄灭的星群,永远守护着这些曾经并肩歌唱的年轻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