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梧桐叶开始泛黄时,我总会想起童年那个在田埂上追蝴蝶的自己。那时的风带着青草香,阳光像融化的蜜糖般流淌在发梢,而如今站在教室走廊望着操场上奔跑的学弟学妹,忽然明白成长就像蒲公英的种子,总在不经意间飘散到更远的地方。
记得小学五年级参加朗诵比赛,我捧着写满批注的稿纸在礼堂后台发抖。当聚光灯打在身上时,那些被老师用红笔圈出的字句突然变得陌生。台下传来窃窃私语,我看见前排的班主任正用纸巾擦眼睛。最终我忘词了,但后来才知道,那天台下坐着的不仅是评委老师,还有二十多位家长,他们举着手机记录下我手足无措的样子。那个下午,我在日记本上画了只流泪的蝴蝶,却意外发现它翅膀上的鳞片折射着七种颜色。原来失误也可以成为成长的刻度。
初二那年转学来到省城,语言不通的窘境让我整夜失眠。第一次月考数学只考了38分,试卷被老师折成纸飞机扔在讲台上。我在走廊里捡起那张皱巴巴的纸,发现背面写着苏格拉底的话:"未经省察的人生不值得过。"那天傍晚,我跟着数学老师走了两公里路去吃煎饼果子,用结结巴巴的方言请教三角函数。老师把热腾腾的煎饼掰开递给我:"你看这个褶皱,就像正弦曲线,每个波峰波谷都是必经之路。"后来我的数学成绩从年级末尾冲进了前十,而那个沾着芝麻的煎饼,至今还夹在我的毕业纪念册里。
去年暑假参与山区支教,遇见了十岁的阿月。她总把铅笔头削得比筷子还细,说要给弟弟做七巧板。当我们教孩子们用废纸箱做机器人时,她偷偷把攒了半年的零花钱换成电池。某个暴雨夜,我发现她蜷缩在教室角落,用树枝在沙地上画满歪歪扭扭的齿轮。第二天清晨,二十个孩子举着各自做的简易雨伞来找我,阿月用刚学会的英语说:"老师,这是我们的防水机器人。"那一刻,我触摸到了成长最本真的模样——它不是试卷上爬升的分数,而是黑暗中彼此照亮的微光。
梧桐叶落满长阶时,我又站在了教室的窗前。看学弟们为物理竞赛争论得面红耳赤,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田埂上追蝴蝶的自己。或许成长就像候鸟迁徙,每个阶段都意味着告别与启程。当我们学会把失误折成纸飞机,把窘迫熬成煎饼香,把孤独酿成星光,那些飘散的种子终将在某个春天,长成连成片的蒲公英花田。
暮色渐浓,风卷起最后一片黄叶。我打开笔记本,在扉页写下泰戈尔的诗句:"翅膀上的风,是飞鸟写给天空的情书。"或许成长本就是写给岁月的情书,用跌跌撞撞的笔迹,写下关于勇气、关于坚持、关于永不熄灭的星火的永恒篇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