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晚风裹着蝉鸣扑进窗户时,我正趴在姐姐的床沿上晃着腿。她刚洗完澡,白瓷般的脚掌从睡裙下露出来,脚踝上还沾着几颗没擦干净的沐浴露水珠。我屏住呼吸,看着她蜷缩在鹅绒被里的后背微微弓起,像只准备冬眠的猫。
"姐姐,你脚心有没有痒?"我故意把声音压得很轻,手指在床单上反复摩挲着。姐姐转身时带起的气流掀动了我翘起的发梢,她沾着湿发的手刚要摸我头发,我立刻翻身滚到她脚边。她愣了一下,眼角泛起笑意:"又想玩这个?"
记忆突然倒带回去年冬天。那天我发高烧,额头滚烫得能煎鸡蛋,姐姐守在床边整夜给我物理降温。凌晨三点我昏昏沉沉地醒来,发现她正用棉签蘸着温水轻轻擦拭我的脚心。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,在她睫毛上凝成细碎的银霜。我迷迷糊糊地笑出声,烧得模糊的视线里,她慌忙用枕头蒙住我的头,声音却带着颤抖:"臭丫头别吵醒妈妈。"
如今角色调换了,我学着她当年的样子握住她的脚趾。她脚掌纹路里还留着沐浴露的清香,指甲修剪得圆润发亮,像两片沾着晨露的贝壳。当指尖触到那片温热的皮肤时,她突然仰起头,眼睛弯成月牙:"小时候你抓我脚心,我疼得踩你尾巴,结果你哭得比我还凶。"我们笑作一团,被角被翻得皱巴巴的。
这大概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。小时候我总爱揪她脚心,她就会揪我后颈,直到我疼得打滚,她才笑着松手。中学时她住校,我每周日去接她回家,总要先在公交站挠她脚心才肯下车。高考前夜她陪我复习,我困得眼皮打架,她突然把我的脚翻过来,用圆珠笔尖轻轻刮着脚心:"再睡就挠了哦。"笔尖在皮肤上拖出细红的痕,她却笑得像偷了糖的孩子。
上个月她脚踝骨折住院,我整日守在病房。拆石膏那天,她突然抓住我的手:"现在换你挠。"我低头看着她打着钢钉的脚,突然发现她脚心长出了细小的茧。原来这些年她偷偷用毛线织了双毛袜,每天睡前都要穿半小时,只为让我挠的时候不那么疼。那天我跪在病床边,轻轻摩挲她脚心时,她突然红了眼眶:"其实...我早就不怕痒了。"
此刻月光再次漫过窗台,姐姐的脚背贴着我的脸颊。她脚心温热的触感里,我仿佛触到了时光的褶皱。那些被挠红的手心,被踩乱的发丝,在记忆里发酵成最甜的酒酿。或许痒是成长的密码,提醒我们彼此都在用不同的方式,笨拙而坚定地走向更远的远方。
空调外机的嗡鸣渐渐弱下去,姐姐的脚掌轻轻拍打我的手背。我数着她脚心的纹路,突然想起小时候她教我背的童谣:"小脚丫,像贝壳,挠一挠,笑哈哈。"月光把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,像两片永远叠不散的贝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