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，林间小径上滚动着几颗露珠。灰狼阿灰蹲在橡树根下，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远处羊群移动的剪影。它舔了舔沾着夜露的胡须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——这是它等待猎物进入最佳状态的仪式。

三只绵羊正低头啃食着新芽，为首的雪白母羊突然竖起耳朵。林间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，它们转头看见阿灰弓起的脊背，四蹄在泥地上踏出凌乱的梅花印。羊群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，母羊试图用身体护住幼崽，却撞进了阿灰布满荆棘的利爪。

这场冲突在村长的寓言里被简化为善恶对立的寓言，但狼群中有个秘密。阿灰记得幼时老狼说过："狼不是天生要吃羊，是羊先踩碎了狼穴。"它望着被自己掀翻的食槽，那里还留着半块发霉的黑麦饼——那是牧羊人忘记收走的最后晚餐。当羊群惊慌逃窜时，它注意到最年长的老羊始终没有后退，而是用角顶开挡路的石块。

暮色中的橡树林见证了一场奇特的谈判。阿灰叼着半截生肉，老羊用角尖挑开荆棘。它们各自退后三步，中间隔着被晚霞染成金色的空地。"我们需要肉，你们需要草。"阿灰的尾巴烦躁地拍打着地面，"但森林需要狼，也需要羊。"老羊的胡须在风中颤动："我们给狼群留了磨牙石，你们也该留块空地给羊。"

这场对话被牧羊人记录成《荒野契约》，却鲜少有人知道后续。阿灰开始引导狼群避开放牧区，而牧羊人会在狼群经过时撒下麦粒。某个暴风雨夜，羊群被困在泥泞的谷地，是阿灰用利齿撕开围栏，让它们循着狼群踩出的足迹脱困。老羊临终前，将磨牙石系在幼崽脖颈，石头里嵌着狼群留下的银色齿痕。

深秋的枫叶铺满山道时，狼群和羊群在山巅相遇。阿灰看着羊群啃食着狼群守护的松果林，老羊正用角尖拨开被积雪压断的枝条。它们相隔十步之遥，却共享着同一片天空。牧羊人带着铁皮喇叭赶来驱赶，却被阿灰用尾巴扫倒。当喇叭滚落山崖的瞬间，狼群发出悠长的和鸣，羊群则以三连声的咩叫回应。

这场荒诞剧最终被写进县志，但真正改变森林生态的，是某个牧羊少年在羊圈旁种下的狼尾草。如今林间小径上，总有两行脚印交错而行：一串沾着青苔的羊蹄印，一串印着枯叶的狼爪印，在晨雾中若隐若现，仿佛某种古老契约的延续。

暮色四合时，牧羊人给羊群讲述新编的寓言。孩子们数着星星入睡，而山巅的橡树下，老狼正用爪子刨开冻土，寻找去年埋下的黑麦种。月光透过枝桠，在它银白的鬃毛上洒下细碎的银屑，与远处羊群啃食草叶的声音交织成奇异的和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