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的阳光像撒了糖霜的蜂蜜，把整个校园的梧桐树都染成了金色。清晨的露珠还挂在教室窗台上，班主任王老师已经在黑板上画好了舞台布景简图，粉笔灰簌簌落在她深蓝色的裙摆上。我踮着脚尖往教室后排张望，却看见李老师正蹲在地上，用彩色胶带给课桌椅贴出"观众席"的标识，胶带被她磨得发白的手指缠了又缠。

排练厅的排风扇嗡嗡作响，我们班负责的舞蹈节目《星空下的歌谣》已经排练了整整二十天。每天放学后，音乐教室的玻璃窗都会亮起暖黄的灯光，像只守夜的眼睛。小美总在排练间隙偷偷抹眼泪，她的舞鞋磨破了脚后跟，却坚持把每个转圈动作都练到老师满意。直到那天黄昏，当我们的队形在夕阳下摆出银河的形状，小美突然把脸埋进我的校服外套，肩膀一抽一抽地颤抖："原来星星真的会落进心里。"

演出当天清晨，我背着装满头饰的帆布包穿过走廊时，听见隔壁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。原来张校长穿着学生时代的白衬衫，正踩着梯子给礼堂的横幅系红绸带。他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，像极了去年教师节他教我们做的星空折纸上的亮片。礼堂穹顶的星星灯还没挂完，几个高年级学生正踮着脚往横梁上粘星星贴纸，他们额角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，像是给星星灯镶了层水晶。

第一幕的歌舞《向日葵》刚结束，礼堂后门就涌进来一群穿着校服的家长。他们举着手机时，我看见前排的刘奶奶举着老花镜，镜片上蒙着白雾还在努力辨认舞台上的笑脸。当小品《书包里的秘密》里饰演小偷的男生把"赃物"（其实是用旧作业本做的纸箱）扔向观众席时，后排的赵叔叔突然跳起来，跟着台上的台词喊："抓住小偷！"惹得全场笑作一团，连隔壁班平时最严肃的数学老师都笑出了眼泪。

最让我难忘的是压轴节目《写给未来的信》。十岁的林小雨站在台上，她手里攥着皱巴巴的信纸，声音细若蚊蝇："亲爱的二十年后的我，记得给王老师买副老花镜......"这句话像颗石子投入深潭，整个礼堂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礼堂顶灯的嗡鸣。我看见小美偷偷用袖口擦眼角，张校长悄悄把眼镜推到头顶，连平时总爱接话的体育委员都屏住了呼吸。

当大屏幕亮起我们排练时拍的视频时，礼堂顶部的星星灯突然全部亮起。我看见小美在后台偷偷抹了把脸，张校长在侧幕悄悄抹了眼镜框上的雾气。最后一幕，所有演员都回到观众席，手拉着手跳起改编的《友谊地久天长》。家长们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连成星河，我忽然明白，原来星星从来不只是天上的光点，它们藏在每个人的眼睛里，藏在老师磨破的粉笔灰里，藏在家长偷偷抹泪的袖口里。

散场时，礼堂外的梧桐叶正簌簌飘落。我看见李老师蹲在台阶上，正用胶带帮小美粘好又破的舞鞋。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幅未完成的油画。张校长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，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传来："明年这时候，记得让林小雨教我写科幻小说。"我笑着点头，突然发现掌心的汗渍把节目单上的"六年级三班"晕染成了银河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