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深秋的午后,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斜斜地洒在木工课上。我坐在教室后排,看着老师从工具箱里取出几块不同形状的木料,突然觉得手心发痒——上周劳动课老师宣布要教我们做木工活时,我就偷偷把最粗的那块木料塞进了书包夹层。
"今天我们要挑战的是榫卯结构。"老师的声音带着金属工具碰撞般的清脆,他举起一块带着天然年轮的银杏木,"看这些纹路,就像树木生长时留下的日记本。"前排的小胖突然举手:"老师,榫卯是什么?"全班哄笑中,老师笑着在黑板上画出两个交叠的木块,"就像这样,不用钉子却能严丝合缝。"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书包里的木料,仿佛已经触到了它冰凉的触感。
午休时我躲进器材室,把木料摊在水泥地上。粗糙的木刺扎得掌心生疼,我笨拙地尝试用美工刀刻出凹槽,刀刃却突然打滑,在木料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裂痕。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,我甚至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。这时工具箱里传来"咔嗒"一声,老师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,他手里握着一把包着牛皮纸的旧刨刀。
"试试用这个。"老师把刨刀塞进我手里,刀柄上还留着经年累月的包浆。我学着老师的样子,把木料夹在两块铁砧之间,用身体重量压住木块。刨刀接触木料的瞬间,细碎的木屑像雪花般簌簌飘落,我闻到了混合着松香和汗味的独特气息。老师的手覆上我的手背:"手腕要像握毛笔一样灵活,呼吸要和刨刀的节奏同步。"他的掌心温暖干燥,让我想起上周运动会摔倒时,也是这样稳稳托住了我的后背。
真正的考验在下午课程进行到一半时到来。我费尽力气将两块木料对齐,却发现榫头总是偏移0.3毫米。汗水顺着下巴滴在木料上,晕开一圈深色的水渍。老师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示范,而是掏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:"你们看,这是树木生长时的自然曲率。"他拿起我的作品放在放大镜下,"就像人的成长,总会遇到需要调整的偏差。"说着用砂纸轻轻打磨木料边缘,"记住,完美不是没有瑕疵,而是让每个不完美都找到合适的位置。"
夕阳把教室染成蜂蜜色时,我的作品终于严丝合缝地扣合在一起。木料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,榫卯处细密的木纹仿佛在讲述着时光的故事。当老师把刻着"小林造"的木牌系在作品上时,我突然明白他为何总说:"劳动不是征服自然,而是学会与它对话。"
那天傍晚,我抱着作品走出校门时,发现书包里那块准备当"备用"的木料不知何时已经被老师悄悄替换成一块更圆润的槐木。晚风掠过操场边的银杏树,金黄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,像无数片会飞的木屑。我仰头望着被晚霞染红的云层,突然觉得那些在木料上留下的深深浅浅的划痕,都变成了成长的年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