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从屋檐垂落,像无数只透明的蝴蝶在空中翩跹。我站在窗前,望着灰蒙蒙的天幕被银白纱帐笼罩,远处山峦的轮廓被积雪压成柔和的弧线,连行道树都成了裹着素缟的巨人。忽然一阵急促的哨声划破寂静,几个穿着红棉袄的孩子从巷口跑来,欢笑声撞碎了玻璃上的冰花。
街巷的积雪足有半尺厚,压弯了低垂的枯枝。卖糖葫芦的老王头裹着靛蓝棉袍,颤巍巍地支起竹棚,铁锅里翻滚的糖浆在雪地里映出琥珀色的光晕。他的独轮车辙印里积着新雪,车把手上挂着的铜铃铛却依然清脆——那是去年秋天收的柿子,被雪水冻得红得发亮。穿校服的少年们踩着积雪奔过,军靴与地面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,惊起几只啄食的麻雀,扑棱棱飞向被积雪压弯的柳梢。
暮色渐浓时,整座城市突然亮起星星点点的光。居民楼的阳台探出暖黄色的灯光,像无数盏灯笼浮在雪海上。我看见对楼张奶奶戴着老花镜,正用竹竿挑着晾衣绳上的棉被,雪粒簌簌落在她银白的发梢。单元门口的保安亭里,穿制服的小伙子守着铁炉子,给每个进门的住户递上姜茶,炉火映得他胸前的党徽红得发亮。
后半夜的雪下得最急,天地间只剩簌簌落雪声。我裹紧羽绒服推开窗,发现整个世界都成了巨大的水晶球——积雪覆盖的屋脊泛着冷冽的蓝光,路灯下的积雪泛着微弱的青白,连呼吸都凝成白雾在玻璃上画圈。忽然听见"咯吱"一声,原来是楼下阿婆在给流浪猫搭临时窝,她佝偻着腰往雪堆里塞旧棉絮,棉签似的银发沾满雪花。
破晓时分,雪停了。阳光穿透云层,给积雪镀上金边。孩子们堆的雪人戴着圣诞帽,胡萝卜鼻子冻得通红;环卫工人们推着雪铲在路面上划出蜿蜒的轨迹,融雪顺着排水沟汇成细小的溪流。我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往学校走,忽然发现每一步都踩碎了昨夜的星光,那些被雪覆盖的脚印,将在春天重新发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