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墙的爬山虎又绿了，细碎的叶子在秋风中轻轻摇晃。我望着课桌上那道被圆珠笔划出的浅浅划痕，恍惚间又看见那个总爱在走廊上哼歌的姑娘，马尾辫随着脚步一跳一跳的，像极了春天里最活泼的溪流。

第一次注意到林小雨是在开学第三天的课间。那天阳光斜斜地照进教室，我正埋头整理书包，忽然听见"哗啦"一声，前排同学打翻的墨水瓶在地面洇开一片蓝。所有男生都慌慌张张地往后躲，只有那个扎着红头绳的女生像棵小松树似的杵在原地，蹲下身用纸巾一点点擦拭。她动作很慢，每擦一下都要确认墨水是否彻底清除，连我特意绕开她的座位都忍不住偷瞄两眼——原来这就是传说中总考年级第一却总被男生吐槽"书呆子"的林小雨。

真正让我改变看法的是那个暴雨突袭的周五。放学铃声刚响，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。我站在校门口的屋檐下，看着同学们陆续被家长接走，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哼唱声。转身就看见小雨撑着把褪色的蓝格子伞，伞面上歪歪扭扭印着"祝我高考顺利"，她正把书包里的雨衣往每个低年级同学手里塞。"都别淋湿，"她说话时睫毛上还挂着水珠，"我妈妈说淋雨会感冒的。"那天她自己的右脚踝泡得发白，却坚持把最后几个没走的学生送回家，自己最后才蹦跳着跑向公交站。

最难忘的是她组织校园义卖的那段日子。作为班长，她把教室改造成临时手工坊，午休时总能看到她带着几个女生剪彩纸、编中国结。有次我午睡被吵醒，看见她蹲在地上和清洁工阿姨学叠千纸鹤，手指被彩纸划得通红。"这些都要送给山区小朋友当书包挂件。"她抬头冲我笑，阳光从她背后的窗户洒进来，给那些未完成的纸鹤镀上金边。义卖当天，我们班不仅筹到了三千多块善款，还收到张贴着千纸鹤贺卡的信——是那个得到书包的孩子，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的。

去年教师节回校，我在公告栏看到她以校长的名义写的感谢信。信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，是当年义卖时和清洁工阿姨的合影。照片里的小雨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，笑得比现在还要灿烂。那天傍晚我绕到教学楼后，发现那片曾经被她救活的爬山虎又长成绿墙，细看叶脉间还藏着几朵小小的野蔷薇。

前些天整理旧物，翻出当年她教我做的千纸鹤。彩纸早已褪色，但每只翅膀内侧都留着她的字迹："要飞得高，就要先学会弯腰。"窗外的爬山虎又飘落几片叶子，轻轻覆在那些歪歪扭扭的笔画上，像在续写某个未完的故事。